新华网银川3月9日电(记者马思嘉、冯开华)宁夏南部山区,冻土渐化,家家户户预备春耕,固原市西吉县龙王坝村开小卖部的王对平一家也不例外。这名53岁的农民女作家,用生动的文字描写家乡春日样貌。
“小学识字课本里的‘春暖花开’,在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山村里总是慢了那么半拍。每年,直到三月中旬,沉寂一冬的草芽儿才会三三两两地从土里探出头来,不过,刚出土的草芽儿长得快,不几天就是密密麻麻的一片。”
龙王坝村的小卖部,生着煤炉,烟火缭绕,一切仿佛蒙上尘埃,亮眼的是满墙孩子的奖状,和坐在炕边、低头吹奏口琴的王对平。悠扬的曲调,让满目生活琐碎的小卖部文艺起来。炕头,放着一摞本地或外地的文学刊物,《朔方》《六盘山》《葫芦河》《新青年》……每一册中,都有王对平的作品,以小说居多。
王对平坐在家中小卖部炕头,吹奏口琴。新华社记者 冯开华 摄
王对平是乡亲们羡慕的“大作家”,还承担着辅导村中留守儿童写作业的任务。她的朋友圈里,都是“文学圈”的事,偶尔也用文采飞扬的语言记录生活。
事实上,王对平自幼罹患小儿麻痹、下肢残疾,中学时就因残疾而被迫中断学业。如今,就连到地里收玉米,她都要拿着一张板凳坐着,收一抱子再往前挪一下板凳。残疾带来的自卑,加上喜欢独处的性格,让她很少愿意出门。
在偏远的西北小山村,她是“孤独”的。“我喜欢孤独,有时候我总觉得,是孤独成就了我的写作爱好。只有在文字里,孤独的灵魂才得以安放;只有在文字里,我才能放飞自我,任思绪飞扬;也只有在文字里,我才能找回那个自信的我、不一样的我。”
在小卖部中,王对平在用手机创作。新华社记者 冯开华 摄
王对平对文学的爱,源于一套武侠小说。
她四年级那年,哥哥向人借来一套《射雕英雄传》。趁着哥哥忙农活,她便仔细将那厚厚三大册读完了,意犹未尽。家贫无书可读,她就到处借,很快就将朋友家的藏书也通读完毕。对文字如饥似渴的喜爱,让她常常看到有字的纸就拿起来读。读书多了,她写的作文和周记总是受到表扬。哪怕后来辍学,她也将写日记的习惯坚持到了孩子出生前。
柴米油盐的重担,磋磨了她的文学梦。“以前在婆家,我连看书都要背着别人,被发现了就立刻藏起来,担心被认为不务正业。”
2014年,她拥有了一部二手智能手机,在社交媒体平台看到别人发的美文,心中那只文学蝴蝶振翅欲飞。在当地农民作家康鹏飞等人鼓励下,她于2017年首次发表作品,收到了许多暖心评论。“这些鼓励犹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,让我忽然有所顿悟——浑浑噩噩数十年,人生还能有几个十年让我继续挥霍?”
带着时不我待的急切,她磕磕绊绊地捡起了文字,在网上看小说写作理论,写下的小说在孩子演算本的背面修改了一遍又一遍,字典翻得起了毛边,才仔细将内容打到手机文档上,经历二次修改后,发给编辑。
王对平在手机上写小说。新华社记者 冯开华 摄
乡村移风易俗、硬化路修通、孩子去城里上学等日新月异的变化,成为她取之不尽的创作素材。农民的身份,让她的文字厚重乐观。“我所写的每一个字,就如同从黄土地里一个一个拔出来似的,每一个都带着黄土地最原始的深沉,还有那么一丝儿土腥味。”
如今,她创作的绝句小说、中短篇小说、散文、诗歌已有百余篇,多篇在文学刊物上发表,还获得了宁夏区内外荣誉。半夜,她仍时常被灵感惊醒,在丈夫的鼾声中将天马行空的思绪诉诸笔端。
苦难在她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、鬓角的斑白、粗糙的双手、朴素的穿着中留下印记,但从未在她的精神世界停留。
她在一篇关于女性的小说中写道:“辛劳的岁月虽然给了她们很多生活的印记,但她们那种单纯并快乐的心情就像刚探出土的草芽儿,随着气温的变暖一天天疯长着……”(完)